从开始学琴到我真正爱上钢琴之间,足足隔了有十年的光景。
我住在一幢有四十多年历史的老房子里,除了楼上曾经住过一个弹古筝的小女孩之外,我是惟一一个学乐器的孩子。小时候学琴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事,一是经常会听到邻居砸门嫌我练琴妨碍到了他们,一是因为练琴和父母不断的争吵,还有他们之间的争吵。那时候练琴对我而言,是完全的痛苦。
我的第一个老师住在西四附近,每周要走很远的路去她家上课,记忆中好像是在一个大院里。她用的琴是一台日本产的YAMAHA,记得只有两个踏板,听说似乎是用大轮船运回来的,或许因此我至今对YAMAHA的琴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。她很少示范,只是在不停的说,然后我妈妈记下来,回来后再一点一点的二次传授给我,我觉得她教的其实是我妈妈。
这个老师只教我弹考级的曲子,不停的催我向上考级,我手里至今还有一张考级后的师生合影,里面的其他孩子如今不知道都去做什么了。后来我短暂的跟随一位中央音乐学院老师学过琴,她在学校里教我,好像总是在放学后的黄昏时分,九十年代的北京,天空也常常是黄色的。印象中她很严厉,上课的时候很凶,眼睛总是瞪得很大,我被吓坏了。
后来在一次小型比赛上,意外遇到了一位小有名气的老师,得了个小奖之后我战战兢兢的询问能否跟她上课,她很轻易的就答应了。她教琴的地方更远,她的派头也更大,每一次示范都似乎是为了让我明白,我弹的有多么的糟糕。她要的学费对于我的家庭而言是不小的压力,而我那时又偏偏很不争气,弹的既差,态度脾气又坏的很。就这样,她成了我最后的一位钢琴老师。
说不清这些老师都教给了我什么,也不记得到底将钢琴放下了多少年。在小学和初中的时候,出于各种需要也经常弹琴,因此一定也断断续续的自己瞎练过,然而一点印象也没有了。等我真正再次投入到练琴中,这台当年凭票供应,排队随机买到的老星海,不但跑音跑的离谱,有几个琴键在按下之后也弹不回来了。
我又重新开始弹琴的契机,实际上是因为看了《海上钢琴师》。倒不是对那个人们津津乐道的斗琴场景有什么特殊的兴趣,实在是这部片子让我觉得弹琴可以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,相比于音乐带来的快乐而言,练琴的辛苦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。一个人如果有音乐相伴就不会再孤单,即使是在封闭的船舱中,弹琴也可以让人获得从心所欲的自由。
电影里的1900是自学成才的,虽然我知道那不过是电影,但彼时的我也委实不可能再去重新拜师学艺。从此我开始全靠自己练琴,没有老师就去看书,去听去看大师的演奏,分析他们的处理,揣摩他们演奏的方式。十年后的今天我已经能够演奏几百首我喜欢的作品,即使在复习考试的时候我仍然会每天弹一小会。我也开始乐于在各种场合为各种观众演奏,在学校的一次演奏会上,我认识了我的初恋女友,也难得的与另一位演奏者成为了好朋友。我想钢琴一定是一样奇妙的东西,因为弹琴的每分每秒不但都会让你更接近心中的理想,而如果你真诚的投入,得到的甚至比这还要更多的多。